中國文字,博大精深。將文字運用得出神入化,寫出來的文章也會令人嘆為觀止。在上世紀30年代,我國著名的語言學家、“中國現代語言學之父”趙元任先生,就寫下了這么一篇《施氏食獅史》,實屬奇文!
原文:
石室詩士施氏,嗜獅,誓食十獅。施氏時時適市視獅。十時,適十獅適市。是時,適施氏適市。施氏視是十獅,恃矢勢,使是十獅逝世。氏拾是十獅尸,適石室。石室濕,氏使侍拭石室。石室拭,施氏始試食是十獅尸。食時,始識是十獅尸,實十石獅尸。試釋是事。
譯文:
有個姓施的詩人住在石頭屋子里,他喜歡獅子,發誓要吃掉十只獅子。詩人時常去市場找獅子。某天十點鐘的時候,詩人到了市場,正好有十只獅子也到了市場。詩人注視著這十只獅子,憑借弓箭的力量,殺死了這十只獅子。詩人將獅子的尸體運回了石頭屋子。石頭屋子潮濕,詩人就讓仆人將石頭屋子擦拭干凈。擦干凈以后,詩人嘗試著吃這十只獅子的尸體。當詩人開始吃的時候,才發現這不是真獅子,而是十只用石頭做成的獅子。請試著解釋這件怪異的事情。
相比起這篇奇文,“人要是行,干一行,行一行,一行行,行行行”之類的,就顯得弱爆了。這篇《施氏食獅史》,通篇雖然只有96個字,但每個字都念的“shi”音,讀起來不免讓人舌頭打結。
作者趙元任先生,更是一代英才,說他的人生是開掛的人生,一點也不為過。
趙元任(1892.11.3—1982.2.24),原籍江蘇,現代著名學者、語言學家、音樂家
趙元任,是清朝著名詩人趙翼的后人,1892年生于天津。在少年時代,趙元任就已展現出非同凡人的語言天賦。
由于長輩的工作變動,趙元任跟著家人到過很多地方,每個地方的方言各不相同,但趙元任對這些方言情有獨鐘。一路走一路學,趙元任就學會了各地方言。
在與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們一起時,趙元任都喜歡用同學家鄉的方言來進行交流。一群人一起吃飯時,十來種方言隨時變換,也都是可以的。
趙元任不僅語言天賦極高,更是一個超級學霸。在南京江南高等學堂讀預科(相當于現在的高中)時,他報考了留學官費生,并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績(同期的胡適排第55名)。
趙元任與胡適
18歲時,趙元任赴美留學,在康奈爾大學主修數學,因為愛好廣泛,又選修了物理、語言、哲學與音樂。趙元任每一門課程的成績都是名列前茅,并連續多年保持著康奈爾大學最高平均分的記錄。
23歲時,趙元任從康奈爾大學畢業?;蛟S是覺得每次數學都考滿分不過癮,趙元任又想起了研究哲學,又到哈佛大學主修哲學。
26歲時,趙元任獲得哈佛大學哲學博士學位。
27歲時,趙元任或許又覺得哲學實在沒啥好研究的了,于是又回了康奈爾大學。這一次,他并不是回去讀書,而是回去教書,并且教的還是物理!
28歲時,趙元任回國,在清華大學教授物理、數學以及心理學課程。
29歲時,趙元任再次去往美國,仍是教書。但這一次,他不是在康奈爾大學了,而是去往哈佛大學,擔任哲學、中文學講師,并開始研究起了語言學。
1922年,趙元任、楊步偉夫婦在美國
33歲時,趙元任再次回到清華大學,擔任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。文理兼修的他,一個人教授著數學、物理學、中國音韻學、普通語言學、中國現代方言、中國樂譜樂調、西洋音樂欣賞等多門課程。趙元任與梁啟超、王國維、陳寅格,并稱為“清華四大導師”。
同時,趙元任還推動著中國近現代音樂的發展進程,突破了借用外國樂譜填詞的模式,開啟了完全由中國人獨立作詞作曲的音樂時代,是當之無愧的先驅者。
現代專業音樂教育的開拓者與奠基者蕭友梅曾如此評價趙元任:“替我國音樂界開一個新紀元?!?/strong>
抗戰爆發后,趙元任流落西南。1938年,為避戰亂,也有其他方面的原因,46歲的趙元任舉家遠赴美國,先后于哈佛、耶魯等著名大學任教。1946年,他編寫了迄今為止仍是最好的漢語口語詞典《國語字典》。
趙元任、楊步偉夫婦與四個女兒
抗戰勝利后,聯合國成立,召開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大會,趙元任是中國代表之一(胡適是中國總代表)。在大會開幕式上,趙元任作為主題發言人,與薩特、赫胥黎等名流同臺演說。
在抗戰勝利后,1946年,國民政府曾發電報,邀請趙元任回國出任南京中央大學校長,趙元任婉拒。1949年,國內一些學者也曾邀請趙元任回國,但趙元任已不愿再做行政,均婉言謝絕了。
為避開國內行政事務,趙元任選擇了永久留住美國,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中國語文和語言學,被視為伯克利的“校寶”。1960年,68歲的趙元任正式退休,但并未停止學術活動的腳步。
趙元任所到之處,皆受追捧。趙元任造訪臺灣,到臺灣大學講課,立時成為報紙的頭條新聞。
趙元任(右一)造訪臺灣
1973年,81歲高齡的趙元任回國探親,受到了周恩來親切接見。周恩來是趙元任的忠實粉絲一枚,曾在1920年趙元任回清華大學時,周恩來就想去上趙元任的課,但當時未能開課。此時貴為一國總理的周恩來,與趙元任一聊就是3個小時。
1981年,89歲高齡的趙元任應邀再度訪華,得到了鄧小平熱情招待。在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錄制國際音標時,趙元任發了400多種元音、輔音與聲調,發音辨音能力依舊如年輕時一樣,技驚全場。
鄧小平接見趙元任
返美前,趙元任曾將下一次歸期定在次年的秋天。但僅七個月后,趙元任溘然長逝,享年90歲,再也不能重返故里。
趙元任的一生,像是開了掛一樣的彪悍人生。
他精通33種漢語方言,精通英、德、俄、法等十多種外語,是當之無愧的語言大家。
他與任鴻雋、楊銓等人創辦“科學社”,即“中國科學社”,是近代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民間綜合性科學團體。
他在1914年一戰爆發之際創作的《和平進行曲》,是公認的中國近代史上第一首鋼琴曲。
......
胡適曾說:“每與人評論留美人物,輒常推常州趙君元任為第一?!?/strong>